家族傳承：不是階層固化，而是文明持續

我常常自問：為何西方這些政治、公司家族能持續百年、千年?今日的中國，從中能不能汲取營養?

第一，是榮譽與使命。“一戰”期內，英國600萬人參加，致死率12.6%;但貴族學校的學生，致死率是45%;“二戰”期內，英國陣亡3000多名飛行員，貴族占85%。歐洲的精銳社會有這樣一句法文：noblesseoblige，譯為“貴族的義務”或“高貴的責任”。被賦予財富和權力的特權階層，要承擔與之相應的義務，接納全面的素養教育。

第二，是聯婚。歐洲王室成員之間一般沾親帶故，假如追溯王賜豪總裁到維多利亞女王，女王的子孫後代曾坐在10個歐洲國家王位上，迄今仍然有5個國家的君王是她的後裔。約90%的歐洲王室都與女王有血緣關系。公司家族經久不衰亦是如此。2個不相幹的人如何建立親屬關系?婚姻——這是上帝的傑出造就。

第三，彈性的傳承文化。首先是女性接任。英國皇室曆史上有8個女王，日本曆史上也有6個女天皇。其次是妥協的文化。英國皇室家族姓氏是隨著政治形勢改變的：喬治、威廉、維多利亞、漢諾威、溫莎。一戰期間，英國與德國互為對立國，而當時英國皇室是有德國血統的漢諾威皇朝。應對英國的敵人，皇室果斷把含有顯著德國印記的漢諾威改成溫莎，並一直沿用至今。

第四，由富而貴的轉變。富有且不粗俗，富而貴，富而雅，富而有責。英國有句俗語：貴族是教育出的。有完整的國民教育，有家族傳統教育，有履職教育。

第五，文化傳承。哈佛大學Clark教授研究發現，英國人跨代地位牢固關聯性和財富代際傳承率可達75%，亦即跨代收入相關系數有0.75。Clark教授還指出，如果將以往七個世紀分為不同的時間點，英國物質財富階層的銜接性幾乎沒有轉變，富有的姓氏家族有70%至80%的概率繼續富有，有50%上下的幾率在2代後仍然富有。Clark教授還要統計數據證實，自13世紀以來，英國政治精英階層的家族牢固水平更甚，“官二代”有91%的將會成為政治精英。

假如我們超過意識形態、超越時空，可以說，今日的中國也進入了一個家族時代。這也是能產生傑出家族時代。家族健康傳承，事關社會的興盛和興旺。

中華民族是曆盡苦難的民族。我總有異議：為何中國人設立了世界上最大、綿延數千年的“國”，但卻沒有與之相符的“家”?為何中國是強國，但沒有家族?為什么我們這個有數千年文明史、曆史上有2000多年都富甲全球的大國，今日卻沒有立國只有240年美國富有?大家曆史上這些為這個國家建立、發展做出貢獻，以前顯赫的“家族”都到哪裏去了?大家祖輩的財富又到哪裏去了?

大家強調“修身、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”，把運營管理好“家”放到人生的重要位置。生命是短暫的，人生最大的失敗是沒有經營好“家”。可是，為何現實中中國人好像總跳不出“富不過三代”的命運?財富總是積累、摧毀，再積累、再摧毀，大家永遠在“勤快”上奔波。一部中國史，幾乎就是一部窮人努力成富人、富人最後變窮人的循環，一部財富積攢了被毀滅，再建設積攢的曆史。

自然，中國少有持續百年、千年的家族，有許多客觀因素：

一是中國獨特的地理環境。中國四周遍及少數民族，主要威脅是北方民族。他們逐水草而居，本地氣候特別嚴寒和旱災時，便向相對溫暖的地區挪動。而這個相對溫暖的地方，便是農耕民族活動地區。西周末期的犬戎南進，南北朝時期的五隨意中華，都為如此。

二是自然災害。曆史上每300年左右，黃河大改線一次，與其對應的是中原漢人的大遷徙。這也與曆史上皇朝一般持續300年相契合。因此，曆代王朝都要直面兩個挑戰，一是整治水災，二是對外用兵。

三是社會文化。最典型的是項羽滅秦，一把火烤了阿房宮，燒了大秦王朝積攢的財富。也有中國的厚葬文化，大量財富被埋在地下，而非用以流動和再創造。

今日，中國經濟和創業者人群出現了很大變化，家族傳承開始同珍王賜豪成為比企業傳承更廣泛的話題。假如說，十年前刻不容緩要解決的是家族企業接任的問題，今日則得用更廣闊的角度，以更開放的心態，接納跨代的轉換與傳承，不僅包括家族企業的傳承，更包含家族財富的傳承，及其家族精神文化的傳承與不斷。

家族的延續靠傳承，傳承實際上是三個問題：

第一，是血緣的傳承。人們血緣傳承經曆過上萬年的演變，其文明標志是婚姻制度的確立與發展。這是最基本的文明。

第二，是財富、資產傳承。人們傳承中，財富的傳承具備特殊地位。財富傳承是家庭和私有制度的由來，也是社會文明進步的象征。

第三，是文化傳承。家族文化是社會文化的一個組成部分，但又有著獨特的家族印記。有什么文化，就有什么樣的血緣和財富傳承方法，從而就有什么樣與之相符的傳承制度。

經久不衰的家族是值得關注的文化現象和制度狀況。剛剛結束的全國兩會通過了“民法總則”，明確了民事主體的人身、財產權及其它合法權利受法律保護，任何組織或個人不可侵害。相信這是一個重要的起點，當中國人富起來以後，他們可以富的理所當然，財富可以代代傳承，全社會也能因此而獲益。